第二章 心自灵犀-《许你一世温柔:叶落无心作品精选集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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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清晨,晨雾刚散,浣沙便梳洗装扮完毕来到用餐的中厅。兰夫人端坐在镂雕着兰族图腾的檀木椅上,面色恬淡地微笑。坐立不安的浣泠一见她,忙偷偷地对她挤眉弄眼。

    “娘,早。”浣沙缓步走到浣泠身边坐下,暗自瞄一眼兰夫人的脸色。只见她神色平和,一身浅紫色的绸缎衣裙,袖口和领口点缀着几处雅致的兰花刺绣,让她看来气若幽兰。浣沙知道这件衣服是娘亲最喜欢的,料定娘亲心情一定不错,暗暗为浣泠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沙儿,今天娘让人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杏仁糕,快来尝尝。”兰夫人将杏仁糕夹到她面前,宠溺的表情和贴心的话,让她还没吃已是唇齿留香。

    杏仁糕吃得正甜,兰夫人忽然吹了吹热茶里飘出的雾气,道:“泠儿,听说你结识了宇文楚天。”

    “咳!”浣泠捂住口,将刚喝进口里的杏仁糕硬生生咽下去,结果咳了好一阵,拼命喝水才压住。转头看向浣沙,浣沙轻轻摇头,意思是:不是我说的。

    兰夫人也不多说,简单明了地道:“从今往后,你不许再见他!”

    浣泠蓦地站起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不为什么,以后老老实实在家待着,哪里都不许再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要出去,哼!”浣泠气呼呼地站起来,大声道,“脚长在我自己的腿上,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。”

    “好!你要真有本事,走了就别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我现在就……”浣泠的气话说了一半,机灵的眼珠转了转,立刻话锋一转,“你让我走,我偏不走,哼!”

    浣沙见状,开口劝道:“娘,您先消消气,您不许浣泠和宇文楚天接近,想必是有什么缘由,您不如告诉浣泠,让她明了您的苦心。”

    兰夫人的口气缓和了些:“宇文楚天是什么人,你们应该多少有些耳闻。”

    “传闻也未必可信的。”浣沙道。

    “是啊!”浣泠一见有人撑腰,更是来了劲,“你又没见过他,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?我见过,他是个特别特别……好的男人!”

    “你懂什么?”兰夫人冷冷瞥她一眼,又看向浣泠的贴身侍女秀烟,“陪二小姐回房去把《女戒》抄写三遍,什么时候二小姐抄完了,什么时候许她吃饭!”

    此法对浣泠向来最为有效,原本气势万千的二小姐瞬间哑口无言,被秀烟哀怨地拖着出了中厅,回房里抄写《女戒》。

    浣沙见妹妹临走时恳切地望着她,满脸的有苦无处诉,也是满心无奈。她权衡一番,试探着问:“娘,您好像非常不喜欢宇文楚天这个人。”

    兰夫人握住浣沙的手,她的手温暖而纤柔:“沙儿,我知道你心疼浣泠,不想她心中有所遗憾。可你有所不知,宇文楚天一定不会对泠儿动真情的!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兰夫人哑然一下,才道:“唉……是因为,他父母早亡,从小浪迹江湖。要知道,能在江湖上混出点名声的都非善类,这宇文楚天在江湖上无人敢轻易招惹,你可知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因为他的武功天下无双。”

    “不止如此,还因为他是夜枭的杀手。做杀手的人,心必定是冷的,处事也必定决绝,想让他动情很难,比取他性命更难!”

    她点头,赞同娘亲的看法。

    “唉,我同意浣泠跟萧朗去丰城,本想让浣泠和萧朗多接触,增进感情,没承想她居然遇上了宇文楚天,劫数啊!”

    兰夫人正感叹着,管家拿着拜帖走进来,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对话:“夫人,门外有个自称宇文楚天的男子求见您,他说现在就要见您,若是您不见,他便自己进来。”

    浣沙瞄了一眼拜帖,拜帖素白,以素笔勾画着几瓣楹花,一只蝴蝶,笔锋干净利落,别有一番神韵。

    兰夫人一见,神色一动:“先请他去前厅稍候,我随后就到。”

    “娘,我陪您去前厅吧?”

    “你还是先去看看浣泠吧,帮我好好劝劝她,让她切莫对宇文楚天动情。”

    看出娘亲有意让她回避,浣沙也不再多说,退出了中厅,便去后院找浣泠。浣泠并不在房内,也不在院子里。她找遍整个后院,没见到人影,寻找中,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前厅。

    前厅的门紧闭,护院在门外严防死守着,不让任何人靠近。浣沙刚要离开,门从里面被推开,一抹清冷身影走出,脚步过处,空气中都带着阴寒,让人不寒而栗。顺着寒意的来源,她转头,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宇文楚天。

    她终于明白浣泠为什么用那么多极尽夸张的词语来形容他,是因为再夸张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丝毫不过分。

    他一身青墨色的长袍,腰间系着的月银色云纹腰带,虽是暗冷的色调,穿在他身上却有种沉静内敛的味道。晨光穿过云层,散下一抹金色,恰好落在他的眼角眉梢,淡化了他眼底的阴郁,映出他墨色黑瞳中一片坦荡。原本冰雕一样的俊脸染了清晨的暖阳,也褪下了孤傲,更多了几分清雅的温和。

    他转眸看见了浣沙,顿时舒展眉峰,唇角扬起,沉冷之色全部化作笑意,那股高不可攀的孤傲也化作轻柔温和的暖意。他眉宇间坦然平和,毫无奸险之感,确是那种让人一见便觉信赖的男人。

    刘管家原本正准备为贵客引路,见贵客与大小姐两人默然相望,相顾无言,立刻快步上来为他们引见道:“宇文公子,这位是我们大小姐。大小姐,这位是宇文公子,夫人的贵客。夫人留他在府中小住些日子,还特意交代让您多多照应,莫要怠慢了公子。”

    她欠身款款施礼:“宇文公子,幸会。”

    宇文楚天也微微点头,嘴角噙着难以捉摸的笑意:“兰小姐,当真是幸会!”

    打过招呼,她正欲离开,听宇文楚天又道:“兰小姐的脸色不太好,是否近日无法安睡,被噩梦困扰?”

    闻言,浣沙一怔。她虽听闻宇文楚天医术非凡,可断想不到他如此心细如尘,只看她脸色,便知道她被噩梦所扰。

    眉目轻抬,她微微浅笑:“昨晚的确没睡好,受了些惊扰,希望以后不会了。”

    宇文楚天自然听出她意有所指,却没有多言,而是从贴身的衣襟中取出一个刺绣的香囊递到她眼前:“这囊中是我配制的安神之药,带在身上,可治疗忧思多梦,心绪不宁。我想兰小姐可能用得到,便赠予你吧。”

    香囊递到她跟前,药香轻轻飘散,清淡怡神,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。她不由自主地接过香囊放在鼻端细闻,这所谓的安神之药少说由十几味珍奇草药混合调制而成,都是安神宁气的良药,足见宇文楚天这神医之名绝非虚言。

    闻过,她又细看药囊,柔滑的锦缎上绣着一片桃花林,片片桃花,片片有情,足见绣这桃花的人极为用心,一针一线都是凝着细腻的情思,怕是只有为自己心爱的人才能绣出这样的桃花。

    她正欲归还,抬头却见宇文楚天已经随着管家离开,而她刚刚竟然一无所觉,这安神香的功效果真非同寻常。手中执着香囊,她愈加不安,宇文楚天贵为泞王,本应在驿馆养尊处优,突然来侯府小住,一见面便送她安神香囊,再加之他主动接近浣泠,看来定是有所图谋。

    浣沙立刻将香囊收进衣袖中,走向厅堂,此刻她最担心娘亲。

    透过开启的门,她看见兰夫人正坐在太师椅上,脸色泛白,茶杯在她手中不断晃动,几滴茶汁溅到她手上,她却恍然未觉。

    “娘。”她移步而入。

    兰夫人闻声,忙拭了拭湿润的眼角:“沙儿,你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我刚刚看到宇文楚天了。刘叔说您要留他在府内住一段时日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您不是不许浣泠见他,现在怎么让他住进侯府?”浣沙细细观察着兰夫人的神色,她虽看似平静,但眼眸泛着微红,“娘,您的脸色不太好,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不是,没有事。我刚得知他是一位故人之子,此次来邺城办事,听闻我住在这里,特意过来探望我。我素闻他医术高明,想起你的骨病未愈,故留他住些时日,希望可以医好你的病。”

    原来娘亲是记挂着她的病,可宇文楚天是否真有这样的医者仁心,她便不得而知了。

    “沙儿,为方便你治病,我将宇文楚天安排在你对面的墨竹园,虽说可能多有不便,不过我与他父母交情颇深,你只管当他是兄长,倒也不必太拘泥。”兰夫人伸手拉着浣沙坐在身旁,交代道。

    “嗯,我会的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,浣泠心思太单纯,你要多留心点,别让他们接触太深。”

    “娘且放心,我一定不会让他伤害浣泠。”

    见兰夫人的眼神还是有些恍惚,浣沙总觉得宇文楚天的这番“小住”并不简单,她犹疑一下,试探着缓缓问道:“娘,您可知道宇文楚天是宣国的王爷?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他的父亲宇文孤羽本是宣国的嫡皇子,为避皇权之争而远离宣国,终是难逃劫数,被奸人所害。数年前宇文楚天认祖归宗,承袭了他父亲的王位。”

    “如今宣国对泱国虎视眈眈,宇文楚天在侯府小住,娘不怕他别有所图吗?”

    浣沙忧心忡忡,却不想兰夫人丝毫不以为意:“他不会的。我与他的父母颇有渊源,我相信他绝无意伤害侯府中人。他来侯府小住,只是为了给你治病,绝无他意。”

    见娘亲一副心中有数的态度,浣沙放下些顾虑,便又想起一件事:“娘,您可曾听说过,宇文楚天身边有个叫小尘的女子?”

    “小尘?”兰夫人猛然抬头,“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昨夜,宇文楚天曾来过后院,刚巧遇上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来过侯府?!”

    “是的,不过他似乎没有恶意,只是一直叫我‘小尘’,还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。娘,您可知小尘是谁?”

    兰夫人沉吟良久:“是宇文落尘,他的妹妹。他们父母早亡,两人自小相依为命,感情极好。”

    难怪他昨晚那么温柔,原来是对待相依为命的妹妹。有这样一个哥哥,宇文落尘一定很幸福。可是,一想到他说的:“我就知道,你一定活着……”浣沙不禁心头一寒。

    “娘,那宇文落尘现在何处?”

    “多年前,她正准备嫁给天下第一庄的陆穹衣时,莫名失踪,从此再未露面。”

    浣沙不禁蹙眉深思:成亲之前莫名失踪,这本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,更遑论这女子是宇文楚天的妹妹,陆穹衣的未婚妻。

    这陆穹衣在中原江湖绝对是值得一提的人物,但提起他,便少不得先提一提无然山庄。

    无然山庄是中原第一大世家,世代传承,富可敌国,老庄主陆无然的大义凛然和冠绝天下的陆家剑法,让无然山庄更是备受尊崇,故江湖中人尊称为“天下第一庄”。

    陆无然膝下一儿一女,儿子陆林峰剑术卓然,却生性阴狠,心术不正;女儿陆琳苒美貌动人,性格直爽,剑法也是得陆无然真传,出神入化,曾是令江湖上无数男人倾心的奇女子,也是陆无然属意的传承之人。

    谁承想,二十年前,秘密杀手组织夜枭崛起江湖,先后灭了各大世家,突袭各大门派,无然山庄也未幸免于难,陆无然中毒,陆林峰和陆琳苒先后被密杀。人丁单薄的陆家只余下陆林峰的儿子陆穹衣,而陆琳苒的儿子,正是宇文楚天。

    陆无然病痛缠身多年,长孙陆穹衣作为无然山庄的少主,执掌山庄一切事务。可就在三年前,陆穹衣突然身亡,无然山庄的主人改为宇文楚天。

    关于陆穹衣的死因,江湖众说纷纭,有人说他是作恶多端,自食恶果,也有人说是宇文楚天为夺无然山庄,设计陷害。究竟真相如何,浣沙从未在意,故从未细究。现在想来,这其中说不定真有些不可言说的秘密,或许和宇文落尘有关也说不定。

    收回纷乱的心思,浣沙又问:“娘,您和宇文楚天的父母是旧识,想必见过宇文落尘,我与她真的很像吗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兰夫人顿一顿,道,“见过,有些像。”

    “相像到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哥哥都会认错了人?”

    “可能宇文楚天太过思念妹妹才会认错吧。”

    “哦,既然他能对妹妹如此情深意重,想必也是个重情之人,这种人虽然冷漠孤傲,一旦动了情,也必定是至死不渝的吧。”兰夫人笑了,笑容凝了几分忧伤:“对,就像你爹一样,动了情就是至死不渝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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