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风微微一愣,转而摇了摇头,跟着离去了。 张继回到府里,果不其然皇帝的圣旨接下来就到了,赏了一些金银权当是安慰。安抚了府里众人之后,已是夜色沉沉,张继回到书房,点上油灯,从书房桌子底下摸出一个匣子来,交给了站在对面的人。 那个人显然在书房里已经恭候多时了,看到张继的动作,满意的笑了笑:“张大人动作果然敏捷,我这就去向殿下复命。日后殿下大业一成,必然给张大人记下头等功。” 张继笑道:“蒋公子过誉,老夫如今也是半只脚都要落入黄土中的人了,哪有什么荣华富贵。倒是蒋公子英雄出少年,日后飞黄腾达,又是大锦朝的传奇人物。” 书房里的人不是别人,正是蒋超。此刻他与张继两人互相吹捧间,已然达成了某种共识。然而这同盟本是因为利益走到一起,其中真心假意各自分辨。张继心中暗骂对面的小子心思毒辣,更是甘愿做宣离的一条狗,腆着脸从宣离手中求食。蒋超却也暗自鄙夷张继做什么云淡风轻之态,还不都是为了权势。 然而无论心中怎样,面上却总是笑嘻嘻的。张继看着交到蒋超手中的小匣子,笑道:“这就是存放军饷仓库的钥匙,统共八百车,蒋公子做事还要做的干净些,省的落下把柄。” “自然,”蒋超也笑道:“这可是殿下大业中的重要一环,怎能出了差错。今日多谢张大人赠钥匙,我在此先祝张大人明儿起一路顺风了。” 张继也回他一个笑:“承公子吉言。” 两人说过话,蒋超便从张府后门离去,此刻正是夜半三更,京城里一派黑沉,天上一个星子也没有,许是天气要有落雨的势头,连月亮也不见,乌云沉沉的挂在天空。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。 蒋超骑马,一路急行,一直到了城东一处巨大的宅院仓库后头,只见这仓库修的实在高不可攀,足足有半幅城墙高,辎重部队要运送的军饷全在里面。而外头准备的人马俱是已经到齐,蒋超将钥匙抛给站在最前面的人,那人拿钥匙打开仓库大门,犹如收到整齐划一的指令一般,接下来周围静待的人马齐齐而动,将另一方车上的东西放下来,一方从仓库里运东西进来,一方从仓库运东西出去。 这便是行的是偷梁换柱之事了,蒋超得意的看着,直到一个人走到他身边,道:“一切可打点好了?” 蒋超回头一看,夏俊站在沉沉夜里,只拿了一小盏火把,眸光被火光映得有些发红,竟是显得有几分诡异。他神色一顿,道:“打点完全,连周围碍事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。” 夏俊点头,看向那高大的仓库进进出出的人,面上却没有露出太多的欣喜之色。蒋超注意到他的表情,奇怪道:“表弟,你还在担心什么?” 夏俊摇了摇头,目光流出一丝奇异之色:“不知为什么,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……”这一切发生的太顺利了。无论是张继自导自演的金銮殿上的一出戏,还是此刻在仓库里偷梁换柱,一切都发生的太过自然太过顺利,他的脑中猛然间浮起一双上扬的媚眼,那眉眼微微一弯,瞧着是在笑,眼中深刻的都是嘲讽。夏俊心中一惊,只觉得如同一盆凉水兜头倒下,登时倒吸一口凉气。 缓了缓,他才对蒋超道:“蒋阮可有什么异动?” “她整日呆在锦英王府,宫里都不曾进去过,”蒋超冷冷一笑:“表弟你不用太过担忧,她在王府里根本没有出来,又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,难不成会未卜先知不成?” 夏俊眸光动了动:“是的,她不可能未卜先知。”一个身居在王府的人,本来消息就比别人穿的慢,一切消息的来源都要从外头得来。蒋阮不可能先一步得知他们想要做什么,明日一早,这匹军饷就会跟随辎重部队运向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关。而此军饷非彼军饷,一切神不知鬼不觉,真的要等蒋阮发现不对的消息的时候,一切都已经晚了。 譬如他们此刻在此偷梁换柱,蒋阮又怎么知道,她又怎么能阻止呢?她不可能知道他们的计划的,除非她不是人,她能未卜先知。 夏俊慢慢平静下来,才慢慢道:“继续吧,趁着天未亮……”趁着天未亮,就让一切都淹没在夜里,而蒋阮,也注定交锋中输在这一局了。成王败寇,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。 这一夜,锦英王府里,萧韶书房里的灯却未灭,从外头走过看去,在漆黑的夜里犹如一簇花火般明亮温暖。仿佛推开门,正能看到冷漠内敛的黑衣青年坐在书桌前的模样。而此刻,书桌前的确坐着一人,却是袅袅婷婷,少女初长成。 茶香袅袅,蒸腾起的雾气隔书桌,在灯火照耀下开出一小朵美丽的花朵,比雾花更美的是少女的容颜,分明是一身月白的长裙袄裙,外头披着一件深紫色的披风,越发衬得脸儿如上好的白玉雕成,五官仿佛每一笔都是上天细细琢磨着雕刻出来的,每一处都恰到好处,美艳天成。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绝色的妩媚,这美人一举一动皆是风情,只是一双上扬的媚眼却冷艳无波,生生的压下了那股俗艳,犹如开在月色下的曼陀罗,清冷妖娆。 蒋阮看着眼前的紫衣青年,饶是齐风这一生醉心于朝堂权术的趣味中,也忍不住为这人间绝色的美景而微微失神。 世上有美人,难得美而聪明,若说外表的不俗是一副皮囊,那这少女的智慧便给这具美丽的皮囊注入了生动的灵魂,让它变得活色生香,别有一番味道。 蒋阮微微一笑:“今日殿上,还多亏齐公子出手了。”宣离和张继联手唱的这一出戏,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想过要阻拦,齐风既然是玩弄朝廷权术的,在朝中自然也有另一个身份。这身份瞧着不起眼,既不会太上也不会太小,却是最微妙的存在,若是想要再朝中做点什么,也是最容易隐匿身份不被察觉的。而齐风也正如蒋阮吩咐的那般行事,在张继唱的这出戏中顺水推舟了一把,让这出戏唱的更加顺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