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五章-《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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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屠境里疑点重重,如今毫无预兆地冒出这样一茬,让宁宁一个头两个大。
视线悄无声息地往身旁侧去,落在裴寂脸上时,只能望见少年淡漠阴沉的漆黑眼眸。
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额前碎发凌乱搭住长睫,为整双眼睛蒙上一层浑浊阴翳,神情里有显而易见的不耐烦,也有仓惶隐忍的苦痛。
父母与童年都是他心底不可触碰的禁区,如今却不得不直面旧事,犹如把愈合结疤的伤口瞬间撕裂,露出内里猩红恐怖的血肉,若说不难受,自然是假的。
“话说回来,选妃快要开始了。”
白晔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,撸起袖子发出势在必得的长笑:“咱们一起去试试吧?”
*
所谓的“选妃仪式”被设在镇子中央,周家曾用来比武的擂台上。
自从被谢逾血洗,周家家业就彻底成了他的囊中物——虽然对于如今高高在上的魔君而言,这些财产已经算不得什么宝贝。
据白晔所说,谢逾性情嗜杀,崇岭一带的居民敢怒不敢言。虽则心存恐惧,却还是有不少人家为了同他攀近关系,把家里的适龄女孩送来选妃。
哦,还有男孩,这位魔君荤素不忌。
宁宁感受到裴寂周身的低气压,没心思陪着他们瞎胡闹,毫不犹豫拒绝了登台的提议,同他一道站在熙熙攘攘的观众席里,抬眼向前端详。
擂台前方的家主坐席上,赫然坐着个身着玄袍的青年男子,想必正是魔君谢逾。
他与传闻里一般俊美无俦,剑眉星目、挺鼻薄唇,竟与裴寂有三分相像。只不过后者多了几分属于少年人的柔和与纤细,比起“俊朗”,更贴近于阴郁的漂亮。
宁宁在心底暗暗打着小算盘。
如果说谢逾在不久后的山火中销声匿迹,那此时此刻,他应该已经与裴寂娘亲相遇,并将她弃之如敝履了。
这位是魔君,那坐在他不远处的女人,应该就是故事里的周家小姐。
周倚眉长了副虐文女主角标配的小白花模样,面色苍白、延颈秀项,柳眉似乎时时都在轻轻皱着,衬得一双杏眼有如春水起涟漪,惹人三分怜意。
在她右眼下方,果真有颗泪痣,莹莹如泪垂,更显悲怮之色。
无论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儿,这位姑娘都称得上可怜。
家族惨遭灭门之灾,自己则被囚禁于高阁内,这会儿虽然坐在谢逾身边,却不是当家主母的位子,毫无名分不说,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大肆选妃。
在众目睽睽之下,无疑是份巨大的耻辱。
多年前的修真界似乎很是流行虐恋情深与毫不讲理的霸总文学,从江肆身上就可以窥知一二。
宁宁实在不明白这位周小姐的想法,要是换作她,或许早就与谢逾拼个你死我活,大不了翘辫子死掉,也算舍生取义。
总不能真像俗套话本子里写的那样,在被万般折辱后仍然对人渣心存爱意,最后等她抑郁而终,谢逾终于幡然醒悟,痛不欲生。
——周倚眉虽然失去了家人和生命,可他也失去了人生中最为宝贵的爱情,这无疑是最为深刻的惩罚,足够弥补她之前受到的所有伤害。
才怪。
但凡有一点自尊自爱,对死去的家人有一丁点责任感,都会只想把这混蛋碎尸万段。哪里来的风花雪月谈情说爱,说到底也只是感动了自己,人家丝毫不会领情。
宁宁想到这里,不由怅然叹了口气。
话虽这样说,但结合前因后果,周倚眉大概率是死了。
在这崇岭之内,能制造浮屠境的唯有谢逾一人。
要说他会心存什么执念,恐怕也只有在周小姐撒手人寰后终于正视自己的心意,从此被封入炼妖塔陷入自闭。
这剧情,真是跟买到的泡面里没有调料包一样,叫人无言以对。
——不对。
宁宁忽然眉心一跳。
既然崇岭被山火毁去,无人幸存,魔君谢逾亦是再也不见踪影,那将他送入炼妖塔里的人究竟是谁?那场山火又是由何而起、因谁而生的?
她越想越糊涂,再定睛望向主人席位时,竟发现谢逾身旁的主母位多出了个陌生女人。
那女子小家碧玉、明眸皓齿,与郁郁寡欢的周倚眉相比,像是从死地入了人间,这会儿正满眼笑意地抬起右手,往谢逾口中投喂糕点。
好,不愧是虐恋,果然没有让她和白晔失望,恶毒女配这不就来了。
铁三角嘛,毕竟是最稳固的形状。
宁宁对谢逾观感极差,十分坏心眼地想,这两人的姿势像动物园喂猴,还是当着周围所有游客的面那种。
四周等待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,她把视线从那三人脸上移开,这才发现裴寂不知何时移到了自己身后,默不作声为她挡去汹涌而来的人潮。
他向来沉默寡言,自听闻谢逾的事迹后,许久没出声说过一句话。
宁宁只知道裴寂性格别扭,猜不出他的所思所想,也不晓得这种时候应该如何安慰。
话说多了反而失礼,因此她只戳一戳裴寂手臂,轻轻问了句:“你还好吗?”
他从胸腔里发出低低一声“嗯”,呼出的热气降落在她头顶,悠悠打着回旋儿。
宁宁抿了唇,伸出右手握住他袖口。
这是个代表了接纳与安慰的姿势,裴寂手掌稍稍一动,似是想要握住她手腕。
然而这番动作很快停滞在半空中,少年的右手藏在袖子里,迟疑半晌,终是收了回去。
他想起娘亲歇斯底里喊出的话:“你和他一样,算个什么东西?”
裴寂抬起乌沉沉的眼瞳,望向擂台上的俊美青年。
魔族的嗜血与暴戾一脉相承。
若是他也淌有如此污浊的血……那他究竟算个什么东西。
正当此时,掌心里忽然笼上柔软的暖意。
宁宁站在他正前方,由于背对而立,裴寂看不见她的表情。
他唯一知晓的是,她许是看出他的放弃与迟疑,原本拽着袖口的手指顺势上抬,握在他手掌上。
先是一根柔若无骨的指节,指腹缓缓往下按压,随即整片肌肤贴合而下。
像水一样,带了丝丝凉气,没什么实感。
明明她才是主动的一方,却因为手掌太小,等完全贴下来时,反倒像是陷入了裴寂的桎梏之下。
他茫然无措地想,宁宁与其他人,也会做出这般动作吗?
当她与贺知洲谈笑风生的时候,与孟诀有来有往笑着交谈的时候,被其它门派的弟子红着脸询问传讯地址的时候——
哪怕只是见到这样的景象,他都会情不自禁感到烦躁不堪。
不想让她和别的男人太过靠近。
不想让她……触碰除他以外旁人的手。
心里纷乱的念头有如藤蔓疯长,长睫下垂,掩去眼底翻涌的暗色浓云。
裴寂任由她握着右手,缓缓向前一步。
他们两人靠得很近,等他迈步上前,便几乎把宁宁拥在怀中,彼此之间只隔了极其微小的距离。
女孩愣了一下,并没有避开,抬头看他时,传来发丝间的花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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